百变的表达 不变的追求
——浅论王筱頔的话剧导演艺术![]() |
导演王筱頔近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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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剧《南越王》演出剧照。 |
●张晋琼
在这样一个融会贯通、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时代,处于这样一个大家同为“地球人”的境遇中,如何站在文学、艺术、文化及观众的立场上,将戏剧的艺术性与深刻性以一种更易被现代观众所接受的方式呈现,让戏剧的“魂”吸附在人物的塑造中,穿越时空和观众产生共鸣,给予观众更深层次、更新视角的审美体验?这是最考验导演驾驭作品能力、也最能彰显导演风格的“试金石”!
当一个戏剧导演决定选择“用具有审美品格的戏剧作品滋养人的精神世界”时,他或她就注定了要孜孜以求通过戏剧作品来表达其对于时代、民族或人物、生活的独特而鲜明的思考与审美。这其实也是其导演风格形成的一个标志。有才能有追求的导演,往往会根据所导演的作品题材、体裁、类型及主演的特点不同,追求“一剧一格”,在艺术呈现上刮起一股既属于自己又不同于自己以往创作的“百变风”。
王筱頔作为一位颇具作为的戏剧导演,纵观她数十年来执导的舞台戏剧作品,她并未将自己的艺术实践局限于某个题材或者领域内,而是在舞台上努力尝试、不断摸索,直至形成一种属于自身的导演风格。这种并非刻意为之却又水到渠成的“百变风”,既同话剧这一艺术品种本身特性有关,也同她的才情与审美追求有关。她说:“作为一个专业的导演,什么风格的戏都要接触,否则就不是一个好导演,至少不是一个全面的导演。”所以,她执导的戏剧作品,踪迹遍及全国各地舞台,艺术品类横跨戏剧戏曲界,获奖无数。
她的长期合作伙伴、国家一级舞美设计师季乔说:“王筱頔用温暖、温情、温柔的心灵,在作品中追求一种冰清玉洁的文学性,这种追求已经深入骨髓……筱頔宛如一台竖琴,禀性温文美妙,音色憨厚细腻,她的作品宛如一曲优雅的牧歌,焕发出具有文学性的金光……她构建了一种文化上的独立自由的思想空间。”
是的,她执导的戏剧作品,自带“王气”——细腻却又大气,唯美却又纯粹,含蓄却又率真!无论是岭南历史题材《南越王》还是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主旋律剧作《春雪润之》,无论是经典流芳的莎翁名著《麦克白》还是做着“黄粱美梦”的汤显祖戏曲瑰宝《邯郸记》,无论是致敬品特的“另类”作品《浮生记》还是颇具白领“气质”的《天河丽人》,在她“一剧一格”的“百变”表达中,我们始终可以看到她不变的追求——“用具有审美品格的戏剧作品滋养人的精神世界”。
因篇幅所限,这里仅选取其执导的剧作中少数几个代表作来稍作分析。
话剧《南越王》是一个岭南历史题材作品。要从浩瀚的时空中,将历史的年轮透过史学家笔下那一个个铅字堆积起来的种种概念,要在浩瀚的文字海洋中摘取南越王的生命浪花,让他的生命和他所创立的辉煌,与千年之后的观众产生情感的互通和精神的共鸣,这是历史剧所需要达到的高度与格局,也是历史剧出新之难点与困境。王筱頔抽丝剥茧,以她女性的细腻与对历史的彻悟,成功地做到了。这部剧作是10年前的作品了,依旧历久弥新,既考功力,亦考艺力!
而在话剧《春雪润之》一剧中,王筱頔一如既往坚持用审美的角度,去探寻和塑造一个戏剧里艺术真实的毛泽东。她另辟蹊径,绕开从宏大历史事件切入讲述伟大领袖毛泽东雄才大略的常规方式,选择从人性的维度、内化的视角呈现了毛主席的内心情感世界。为了寻求“不同寻常的情感表达”,《春雪润之》巧妙地设置了“老同学”关文清与毛泽东的叙旧长谈,毛岸英上战场前与父亲的一番告别对话,毛泽东用“开慧妈妈”的例子安慰得知丈夫牺牲而悲痛万分的刘思齐等情节,透过毛泽东对待不同事件发生时微妙的情感及心理变化,尝试去探索、去触摸、去剖析一位伟人“人之常情”的内心世界。从审美的角度切入,以人性之笔凸显独特的情感之美,细节之处尽显精妙之心,这是《春雪润之》能以情动人、使人热泪盈眶的原因所在。
而在执导莎翁名作《麦克白》及改编自汤显祖同名作品的《邯郸记》时,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,导演融入了自己的思考和独特的表达方式。如《麦克白》一剧,旨在以悲剧的形式,探讨罪恶的根源。王筱頔在《麦克白》的导演阐述中说:“罪恶,是从人性被欲望挟持开始的……于是灵魂在沉沦的血泊中挣扎,在静谧的暗夜中无法安睡。”在罪恶和欲望吞没灵魂的瞬间,我们为剧中人性处于强力面前的孱弱而心生怜悯,然而我们沉睡的精神,也在恐惧的震慑下逐渐苏醒!这是王筱頔版《麦克白》所具有的悲剧力量及其所激发的思考。
而在《邯郸记》中,王筱頔秉持“以一种‘人之不可触及’的、善意的、幽默的方式进行多角度的人生探索,充满更加开阔、诗意的戏剧魅力”的创作理念,在汤显祖剧本上作出了大胆调整与修改,尝试将戏曲元素与现代话剧创意结合,创造性地将戏曲《邯郸记》创排成为“一次相对成功的探索性演出”。为此,在表演上,她还为演员量身设计了一系列特别的声乐和身段训练,除话剧台词外还加入了合唱和独唱的唱词。舞美上,采取写意的舞台风格虚实变换,将舞台演变成一座连接现实与虚幻梦境世界的“任意门”似的古戏台。在造型上,演员的服化造型跳出常规的设计,明艳华丽,卢生、崔氏、大宰相……甚至卢生身边的驴、鸡、犬等动物们,一个个身穿华服,“浓墨重彩”地从容游走在黄粱梦里,其创意之新颖、表达之浪漫、意蕴之丰厚,十分耐人回味。
而致敬大师哈罗德·品特的《浮生记》,在舞台呈现上难度很大,这是由它的相对较为隐晦内敛的“品特风格”决定的。《浮生记》的剧本通过主人公内心独白、倒叙等多种艺术手段展开,这种表达以文字落墨于纸,读者可以靠“脑补”来领悟,但要形象地呈现于舞台,考验的是导演的功力与演员的表演。王筱頔在《浮生记》中,将“一间陋室,两队男女,百年烟云”置于艺术家的“天眼”之下,带领观众重新去审视人之一生的情感欲望、追寻探求。
总而言之,王筱頔是目前中国话剧舞台上难得一见的全才导演。她的每一部作品,都在努力地进行着导演艺术方面的新探索,尝试为广州这个城市“点亮一盏灯”,让光亮指引人们在浮躁的现实中获得片刻的宁静、优雅,在戏剧的光晕里寻求精神的高贵。她在各种类型、各式风格的戏剧世界中轻松游走,灵活变化,让人不禁为她出色的才华折服!在此也由衷期盼,这点戏剧之光能照得更远一些,照进更多世人的心间。